◎楊佳羚
上廁所，有什麼問題？
如果問起阿文，上公共廁所有什麼問題，她大概會說，無論爸爸或媽媽帶她去廁所，都有問題！
每當爸爸要帶阿文去上公廁時，她都覺得很尷尬。因為她得進去男生廁所，可是她是女生耶！而且男廁有門的廁所常常只有一兩間，有時被人佔著要等很久，或是進去都很臭很髒，讓她覺得不喜歡。她跟爸爸有時會等無障礙廁所，但也是要等好久，因為無障礙廁所只有一間。
阿文跟媽媽一起去公廁遇到的是另一個問題。例如有一次被一個站在男女廁之間的阿伯問：「是男的還是女的？」阿文媽媽說：「你問大的還是小的？」就帶著阿文進女廁了。
你覺得上廁所是個問題嗎？
現在的公共廁所對誰不友善？
前陣子針對「性別友善廁所」似乎有些批評，因為有人認為，性別友善廁所反而讓女廁減少，並且讓男生有機會混進去廁所偷窺。身為家長，你要怎麼跟孩子談關於性別友善廁所的爭議呢？
首先不妨先了解孩子上廁所時的感受吧！有些孩子覺得學校的廁所很髒，在學校都儘量不去；有些孩子可能在性別平等教育課堂聽過葉永鋕的故事，知道他倒在學校廁所血泊中，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其實，有一群人也跟葉永鋕一樣，光只是「上廁所」，就得發展各種策略：在上課鐘響時才衝去上廁所、在友善的老師課堂要求上課時間去、偷偷跑去教職員專用廁所，或甚至，儘量減少吃喝，以減少上廁所的需求。
這群人有些是因為像葉永鋕一樣，被稱為「娘娘腔」而在廁所遭到霸凌，也有些則是跨性別——如同上次專欄提到的，生為男生但覺得自己是女生（「男跨女」，簡稱「跨女」）；或是生為女生但覺得自己是男生（「女跨男」，簡稱「跨男」）。每次上廁所，對他們而言都是一大考驗。因為對於跨女而言，她可能就像阿文一樣覺得：「我明明是女生，為什麼得去男生的廁所呢？」而且由於她的妝扮或性別特質，讓她像葉永鋕一樣容易在廁所成為男生霸凌的對象。而對於跨男而言，他如果去男廁，只能去有隔間的廁所，但會遇到像阿文一樣進男廁的問題；如果去女廁，就會像阿文媽媽一樣，常被認為他走錯廁所。
因此，如果說現在的廁所對誰不友善，應該不止是跨性別，還包括帶小孩的家長、性別氣質或妝扮跟他的生理性別不一樣的人。
性別友善廁所 怎樣才友善？
如果現行男女二分的公廁對這麼多人不友善，那現在政府推行的「性別友善廁所」，到底有什麼問題？
這時也可以帶著孩子去觀察不同地方設置的性別友善廁所，或是觀察公廁的設計有什麼問題。
有些地方直接在無障礙廁所改變標幟，讓它成為無障礙及性別友善廁所。有些是把男廁或女廁改為性別友善廁所，但裡面的設置不變。之所以如此，最主要的問題在「經費不足」，而非「性別友善廁所」設置的本意有錯。就像我在國中任教時，正好是台大女生搶攻男廁之際，她們藉此行動來告訴社會大眾，女性如廁時間本來就比男性長（如果遇到月經就需要更久的時間），但通常建置男女廁時都配以同樣空間，因此女廁需要隔間，只能有六間廁所；但男廁因為可以設置一排小便斗，因此可以有八至十個小便斗加上兩至三間隔間廁所，這就造成女性雖有更多需求，能使用的廁所數卻更少，這也就為什麼我們常見女廁大排長龍，但男廁沒什麼人的狀況。但時任總務主任的我，在社會一陣討論後，只接到教育局一紙公文要我檢視並改善學校廁所性別比例。然而，政府並沒有配置相對經費，我能如何改善呢？
同樣的，現行許多學校將無障礙廁所或女廁改為性別友善廁所的作法，就會造成「弱弱相爭」，造成無障礙者或女性的廁所數量更少了。至於將男廁改為性別友善廁所，有時設計不當也會變成「性別尷尬廁所」——例如有些男廁空間小，從隔間廁所一出來，旁邊就是完全沒有遮蔽的小便斗，這不是讓如廁雙方都覺得尷尬嗎？又如，高師大將性別所五樓教室旁的男廁改為「性別友善廁所」，由於三間有隔間的廁所出來面對的就是一排小便斗，雖然只看到男生的背面，不像前例尷尬，但如廁的男生也會覺得有女生突然從他們背後出來，讓他們覺得很不安全。最後高師大只能加裝簾子隔開兩側，但仍不夠完美。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改成像現在很多餐廳、咖啡廳或像家裡一樣的廁所，它獨立一間，裡面就有洗手台，也會方便使用棉條或月亮杯的經期女性。而且它的門與天花板和地板完全密合，就不會像現在公廁隔間上下都有空隙——這些空隙反而是偷窺者得以偷窺或偷拍的不安全設計。
然而，要將現行公廁都改成獨立一間的廁所，最大的問題就在政府預算。因此，與其變成現在「女性vs.跨性別」的抗爭，是否應該一起將矛頭指向政府，要求政府以人民需求為優先，無論在學校、公園、公共機構都能分年配置預算，這才是建置對所有人都友善的廁所政策。如果擔心男性會混入性別友善廁所偷窺，是否要先消除隔間空隙，並加強對男性的性別教育，才是治本之道？
但在政府配置預算之前，我們也可以來創意發想怎樣的性別友善設計，才是真的友善？說不定孩子會有創意的想法，改善現在性別友善廁所的「尷尬」，或是現行廁所隔間空隙的不安全設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