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雯
這天,台北街道還瀰漫著散不掉的耶誕氛圍,台灣時間下午五點(愛丁堡早上九點),我們與旅居於愛丁堡的阿美族藝術家優席夫.卡照(Yosifu Kacaw)遠端連線,來自馬泰林部落的他,在歐洲發展長達二十幾年,這次優哥要談關於他對過年的經驗與詮釋,而他口中的「世界人」觀點如何帶他成功羽化,成為更自由的人。
訪談最初,他口中的過年卻似乎有點「漢人」,居住在一個部落與漢人、客家人混合的地帶,共融一事似乎顯得理所當然。但他接著又說了一句:「中秋節、過年還有端午節,對我們來講也是我們的節日。」他解釋著過年就是多了與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
把好的文化引進自己的生活,甚至影響周遭的人都是件很棒的事,他講到一次久違回家,他用在歐洲的見面習慣擁抱與親吻來傳遞他對家人、朋友的愛,「我有些朋友看到我的時候就會說:『唉呦那個愛親嘴的又來了』。」,直到現在大家看到他沒抱一下還會覺得怪怪的。
他說:「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家是唯一我們可以避風避雨的一個避風港,因為家再怎麼樣都是溫暖的。」
回部落的路,好遙遠
但對優哥來說,回家的路並非一路順遂,有時,正是因為那份溫暖顯得難以接受才使得人們逃離。曾經因為工作的挫敗,「回家」變得有點尷尬。「不管怎麼樣,對他們(長輩)來講,你都是失敗的,就是沒有完成這個夢想……那個時候回家對我來講……就變成是心理的負擔。」無法三言兩語交代狀況,讓他就算躲回家,也還是躲著親朋好友,還得趁著沒人,再自己偷偷溜到田埂間透透氣。
有時候對都市工作的青年來說,可能想回家還回不了,「可能因為那一年不順遂,甚至沒賺到什麼錢,連搭火車的錢都沒有……這三個半小時的火車車程,還要轉公車才能回到家……回家對我們來講路途遙遠之外,而且不容易。」
不容易的還不只回家,因為少數族群的身份,讓他過去生活得很沒有自信,「記得之前第一次參加全國的歌唱比賽,那個時候我拿了第一名,可是出唱片的是第二名,因為我的膚色比較黑,他們要找比較偶像白白的。」直到生活在歐洲,他才開始重新認識自己。
世界人的世界觀點
「我到了歐洲之後,我這種膚色反而造成很多人好奇……常常被問到,請問你身上的膚色是從哪個健身房的設備曬的,曬得那麼均勻。」優哥笑說在歐洲這是他們口中的Honey-brown(蜜蜂薑糖色),是最性感的也是財富的象徵。
「當我用部落觀點看自己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好,因為大家都這樣;當我用所謂的漢人思維……看我自己的時候,我覺得我是不夠好,沒有未來;所以我選擇用世界的眼光,看我自己時開始變得有自信。」
如果沒有了圈圈,到哪裡都有派對
過年是個party,聖誕節也是個party,家人朋友快樂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優哥讓自己毫無疆界地優游於各國的節慶中:「這麼棒的party你不參加,你幹嘛?」
「我所謂的小圈圈就是部落的小圈圈、漢人的中圈圈還有世界的大圈圈。如果你把這個圈圈擴大以後,你就可以到任何一圈圈了。」而優哥說這就是他的「融入」,「我覺得融入是開始把所有的藩籬給拆掉,你開始去擁抱人群,開始擁抱自己生命的時候,你變得更自由了。」他笑著說。
是部落的孩子,也是台灣的孩子,當然也可以是個世界人,優哥的聲音中有著毫不懷疑的自信:「我把自己當作是一個,我是來自台灣的部落目前居住在歐洲的世界人的概念。」更進一步,「當我開始用世界的眼光,觀看我自己的出身台灣的時候,會不一樣,影響到我的創作,所謂的世界觀甚至到東西合併,甚至現代跟傳統都融合,就是變成我的特色,也成為朋友圈那個『唉呦~愛擁抱的又來了』。」
用生命影響生命
同時身為公益平台基金會的講師,優哥說他用他的生命故事,讓部落的黑小孩發光,「當我們開始有自信的時候,當我們開始接受自己的時候,其實我們就會比較能夠朝著自己認定的價值去生活,然後就變得更自由了。」談到偏鄉教育,他有感的說:「他們(部落的孩子)少的是機會……給他們機會,他們一樣有辦法成為卓越。」
從部落走進世界,有挫折有自我懷疑有自卑,但在融入中找到了自己有自信的樣貌,優哥將他自身的經驗帶回部落,用生命影響生命。
最後,優哥笑說他還有點宿醉,要一個藝術家早上九點起床接受訪問真是殘酷,殘酷的只好以高舉酒杯之姿,敬彼此都可以成為世界人,敬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