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玫
此山非彼山！
山山是我兒子，跨千禧年前出生。面對剛出生的他，我搞不懂喝完奶、尿布沒溼，為什麼還不停地哭？我搖晃他小小的身軀，大聲地問：「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其實不舒服的是我，一心想餵母乳，殊不知再怎麼努力，我的泌乳量只夠山山當點心，自己心急又自責，還沒來得及享受初為人母的喜悅，便被產後憂鬱籠罩而不自知……
每個週末帶著山山出門放風，夏天怕熱就到百貨公司或美術館閒逛，戶外就找有溜滑梯或蹺蹺板的公園，讓他可以恣意蹦蹦跳跳的地方。看到天上的飛機，他興奮地指著天空說：「飛機~」小時候的山山喜歡笑不怕生，即使在醫院等待看病，都可以跟前後不認識的人打招呼。剛開始我覺得這樣會打擾到別人，後來發現許多人喜歡這個小朋友，如此開放地和陌生人互動。
我的工作工時長、壓力大，沒有意識到自己把情緒帶回家。當我受不了他哭鬧的時候，就會大喊：「閉嘴！不准哭！」當我失控時，甚至一把抓住他打屁股，他哭得越大聲，我越憤怒……後來他生氣時叫我閉嘴，我突然意識到原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給出去的會回到我身上。記得我們爭執不休地你來我往的過程中，我對山山說：「你都不聽我的話！」他回答：「你也沒有聽我的話！」對！我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一心只想著自己要講的話，憑什麼，為什麼我要他聽我的話？
我常常強迫山山做他不想做的事，一個人睡覺、去外婆家、少用手機或玩電動，以及用功讀書……他進入高中後，寧願在家睡覺，也不想去學校上課考試，由於學分不足沒有拿到高中畢業證書。所幸推甄上了大學，山山總是極大化最少的努力企圖低空飛過，即便如此，他仍在大四最後一學期補修完大一被當的學分，順利畢業。
山山喜歡日本動漫，不知不覺中多多少少學了一些日文，剛開始我不相信他聽得懂，故意要他背對電視，翻譯日劇的對話，沒想到一字不差。在沒有上過任何日文課程的情況下，山山去年先考過日本語能力試驗三級，今年拿到日檢二級證書，申請了去日本念語言學校。原來他喜歡的事可以成為自己前進的動力，即使到目前為止，他對於未來仍然充滿困惑與不安……
因為山山，我做了很多從來沒想過的事情，例如一起看卡通航海王，了解遊戲中課金的意義，欣賞YouTube影片The First Take，展示ChatGPT的厲害，分享他喜歡的音樂……山山開拓了我的視野，我跟著他成長，學到很多我不懂的事，接觸到未曾涉獵的領域。
我曾經為了打過他而道歉，並且問他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再努力的？他說：「你已經做了很多努力了！」
山山再度教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