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
位於台南市左鎮區的光榮實驗小學,是一所全校六班、學生不到百人的偏遠學校;加入人本基金會的支點計畫即將滿六年,並在轉型為實小之後,將《數學想想》定為學校的特色課程。今年中,台南大學教育學程的教授們帶領150位「未來的老師」到校參訪,特別指名要觀看數學想想的教學。在蔡校長的安排下,觀課後舉行校方與大學生的互動座談,其中由周老師主談數學課的部分。
關於當天周老師的數學課,詳見《當大學生遇見小學生》:就除法的概念與應用,老師引領全班進行對話討論;雖然只是三年級,孩子展現出平日獲得的思考啟發,和研究學問的熱情 ──這充分感染了來訪的大哥哥大姊姊們。
緊接著數學課之後,我向來訪的師生進行一場二十分鐘的說明會,除了先前在我們班觀課的七十位以外,還有另一半觀看別班上課的大學生。
一開始,我先請大家提問;那群本班的觀課者,大概受到小孩的影響,顯得格外放鬆,便立刻舉手發問:
Q1:現在教學經常強調「差異化教學」,請問老師你如何在使用《數學想想》時,實施「差異化教學」?因為剛剛全班都在討論同一題,這樣似乎沒有所謂「差異化教學」。
A:現在一般「差異化教學」的做法是,老師在上課時間指派不同的任務給學生。其實,這依舊無法擺脫用「任務的難易度」去評價孩子,將他們標籤化。
我認為還有另一種差異化教學的角度就是:欣賞彼此的差異,從彼此的差異中學習。這裡指的欣賞,不只有「學生對學生」,更有「老師對學生」的面向:教學者應該要透過孩子的學習差異,發展出不同的教學手法、增進自己的教學能力。教《數學想想》時特別重視的「對話式教學」、「從錯誤中學習」,都是這種精神的展現。
Q2:老師,你班上的小孩為什麼可以這麼主動又大方?這是其他教學現場根本無法看到的狀況;你是怎麼帶領他們的?
A:這是長期慢慢培養的結果。主要是因為《數學想想》先對我造成改變,包括:認識數學的方式、看待小孩的眼光、重建學習的方法等等。唯有老師先改變了,才能真誠地把這種改變帶給孩子。否則,在接觸《數學想想》之前,我哪會講「輸嘎落底」的故事給小孩聽?當小孩聽到:連古希臘最有學問的人──蘇格拉底,都勇敢地承認自己的「不會」,那我們不就可以更坦然面對自己的錯誤和不會嗎?
孩子長期在這種溫暖、包容的環境下,自然而然對世界、對人更有主動性;也就是,有勇氣去挑戰這世界,同時對他人更有信任感。
Q3:我是看完別班教學過來的,我發現那位老師的教學模式依舊希望小孩有統一的答案,似乎跟你剛才對《數學想想》的描述不太一樣。
A:我想,每一個老師都有自己的限制,我們都是被過去的學習經驗、和教學模式所影響。我自己也是經過很多年的摸索和洗禮,才漸漸變換出今天上課的樣貌。我相信,一個好的教材會讓老師成長,但這仍需要時間和空間,讓老師自我察覺與改變。
在說明會的最後,我特地請大學生們猜猜,《數學想想》在小一的第一個單元會是什麼?不出意料,大家答的都是「認識1~10」、「阿拉伯數字」。
我回應:「是『左手和右手』!為什麼需要教這個呢?我贊成的理由,其中一部份出自個人經驗。我國小三年級原本擔任班長,可是在運動會的進場排演時,我經常搞不清楚到底要舉右手、還是左手?結果,老師一氣之下就把我換掉了。「左與右」是生活溝通上常用的語言,但其實很多小孩搞不清楚;而在一般的學校教育裡,不曾帶小孩仔細討論這個概念。」
我繼續說:「另一個教左右的意義是:《數學想想》希望小孩學習的第一個數學單元,能從他「自己的身上」出發。原來,數學並不是什麼外來的異物,而是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有數學。把對自己身體的手啊、眼睛啊、耳朵啊的左右區分,投射到外在世界上,就說一個東西、或空間的配置,也可以分成左邊和右邊……」
眼見大家心滿意足的神色,我鬆了一口氣,輕快地走下講台;看來,這趟參訪應該沒有白費他們的時間。這時校長傳喚,把我們幾個導師請到校長室,和四、五位教授會個面;一進校長室,教授們竟起身為我們鼓掌,表示這是他們看過的、最不一樣的數學課──其中有位教授還問我:長誼老師,若我們的學生來這邊實習,也可以學到這樣的教學方式嗎?
我想,今天真的是皆大歡喜吧!無論對我、對孩子、對大學生們。我帶著微笑回到班上,才踏進班上,就聽到孩子問我:「老師,那群大哥哥大姊姊怎麼已經走了?我們還想要他們一起學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