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文雖然是路比的母語之一,但她四歲回台灣後,短短一個月內就無法用瑞典文自言自語了。雖然我們幾乎每年暑假都回瑞典,但瑞典文之於她,只剩下對小孩而言重要的食物單字。她撿回瑞典文的契機,是在九歲回瑞典念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此篇我將分享身為家長,如何陪伴孩子重新拾回瑞典文。
鼓勵孩子閱讀:閱讀賓果
瑞典文跟英文雖同屬日耳曼語系,且只比英文字母多了三個字母,但由於路比在台灣沒有提早學英文,她三年級再度回到瑞典時,連字母都看不懂。開學不久她曾跟我說:「我覺得啞巴都比我好,因為她至少還看得懂。」此時,身為媽媽,除了心疼小孩的辛苦之外,我能做的事情,就是陪她一起閱讀。
路比小時候,是由我把繪本直接口譯為台語念給她聽,所以當她在瑞典文班開始有些基礎後,我們就在圖書館借她熟悉的繪本,從一頁只有一句話的簡單幼幼小書開始,慢慢進階到故事較長的繪本。由於瑞典兒童文學創作十分豐富,圖書館也依年紀將圖書放在不同區域,讓路比可以容易地分級找書——從最簡單的三到六歲、慢慢進階到專門給六到九歲小孩看的童書。
為了鼓勵路比念書,我從朋友小孩的老師那裡學到「閱讀賓果」——在25格的格子裡,讓小孩自由填上時間或地點,如「星期六早上」、「晚餐後」、「在樹下」、「趴在地上」…只要在那個條件下閱讀15分鐘,就可以在格子上打勾,最後能串成五條線就可以賓果。
路比是當時班上唯一一個沒有穿耳洞的女孩,我跟她約定,如果她念完100本瑞典文書,就可以穿耳洞。當她在三年級下學期開始讀厚厚的《哈利波特》時,我也跟她討論調整獎賞制度。我原本並不贊同「行為主義式」的獎賞制度,然而,孩子並非生在我為她規劃好的無塵室,早在路比小學一年級時,台灣的學校老師就讓她見識到獎賞制度,而讓她想在家如法炮製。我後來的妥協只是透過獎賞制度讓孩子更有動力,但非以「獎賞」取代掉閱讀的樂趣與學習的原意。此外,「獎賞」也不一定只有物質的,例如前文提到瑞典老師使用閱讀賓果,當孩子完成後,老師只是讓全班拍拍手,也是一種鼓勵方式。
閱讀提供情境式的語言學習
因為有自然的語言環境,路比在小學三年級那年撿回了瑞典文。然而,還有幾個因素幫助路比學習瑞典文:一是瑞典文是她的母語,雖然她四歲之後就沒有在生活中使用的機會,但也許瑞典文已經在她腦中的某個角落,像抽屜一樣,一打開,她學習的速度可以比別人快一些。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因素——大量閱讀。在閱讀過程中,字彙量才會增加,而且是「有情境」的字彙學習,而非只一味死記單字。瑞典有許多兒童文學作家畢生致力於兒童文學創作,讓瑞典兒童文學創作豐富且品質高,題材可以從路比從小就熟悉的林格倫系列,到2015年流行的以斯德哥爾摩著名地點為基的魔幻冒險小說,每一本都引人入勝。
路比小學四年級回到台灣,透過電子書,她持續閱讀瑞典文書籍,並藉由收看瑞典國家電視台在境外能收看到的「專給小孩的新聞節目」,維持瑞典文聽力。就語言學習而言,「聽、讀」是較被動的語言能力,「說、寫」則是較主動的語言能力。最近她跟我說,很多瑞典文單字她看得懂,但想不起來,這就是被動語言能力較主動語言能力容易維持的例子。
路比也跟我分享,當她在看《龍紋身的女孩》時,一段至少有四五個單字看不懂。我跟她說明,這是很正常的狀況,因為那些經濟版記者講的詞彙,換成中文,我們都不能直接了解它所指為何,更何況是瑞典文?如果閱讀時,每個單字都查,保證永遠都只停留在前三頁。這種閱讀方式,一來破壞了閱讀興趣;二來也表示不知道如何篩選重要的字,也學不會如何從上下文猜出意思。因此,我請她不妨在哪一段特別不懂時,找中文版小說同一段落對照一下即可。
家長的支持與陪伴
瑞典文並非我的母語,當路比瑞典文變好時,還笑我的發音很奇怪呢!因此,身為家長,我覺得最需要的,只是陪伴孩子,給孩子支持。我只是提供她環境及路徑,像是帶她從熟悉的、最簡單的繪本開始,給她成就感。重要的是我不能心急,在瑞典開學四個月後,路比說「我已經聽得懂八成了」,這時我不能說:「妳現在才聽懂八成,那妳之前不就都不懂?」,而是讚嘆她厲害的進步速度,繼續給孩子信心。
此篇雖然是談瑞典文的學習,但著重情境及閱讀也同樣適用所有外語的學習,甚至也有助提升中文能力。然而,我也意識到我的階級優勢——不是每位家長都有時間與教育背景陪伴小孩——我自己小學五年級才第一次辦圖書證,正是因為爸媽分別為初中與小學畢業,「去圖書館」並不在他們所知的範圍內。
但在瑞典,路比在一歲又兩週就上幼兒園,她的幼兒園老師會帶整班一歲到一歲半的小娃兒到圖書館,圖書館的書架高度也適合小孩自己取書;此外,圖書館還為區域內每個幼兒園班級準備「每月書袋」,裡面有五本書,每月替換,供家長在接送小孩時自由帶回家裡、再帶回幼兒園,讓沒時間陪孩子去圖書館、不知道圖書館這個資源的家長,也同樣可以輕鬆拿到好書,在家陪孩子閱讀。這就是瑞典認為「教育旨在彌平社會差距」,並致力讓所有階級的人都不用在家庭與工作之間做選擇的社會政策,而這正是下次文章要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