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牧民
上月中,文化部提出「推動國家語言整體發展方案」。行政院長蘇貞昌在聽取文化部報告後表示,「政府的語言政策是雙軸併行,一方面成立『國家語言推動會報』,另一方面,也致力提升國人英語能力。政府不是要推動一個國語、一個英語的雙語政策,臺灣不會硬性要求國人普遍會講兩種不同的國家語言,英語也不會是我國的官方語言。」從行政院的政策宣示,可以看見幾個端倪:原先飽受爭議的「2030雙語國家」政策暫時遭到擱置。執政團隊甚至在試圖修正「雙語政策」的方向及內容。
我們國家目前沒有官方語言
行政院這一項政策發布,主動回應去年以來針對語言政策的爭議。而這一切的源起,正是「雙語國家」這四個字。雙語國家意指有兩個官方語言的國家。以這個意義來檢視台灣,台灣這個國家連一個官方語言都沒有,遑論兩個。何以連一個官方語言都沒有呢?不假修飾地說,台灣從島嶼成為一個實質國家的過程中,中國國民黨武裝佔領台灣,用獨裁體制壓迫其他語言族群;它不義的語言政策造成其他語言失去正常發展的契機與活力。事實上,連說華語的族群本身也受到獨裁政府壓迫。台灣人在獨裁、威權、黨國的體制下追求自由與民主,尚且要承受身家性命不保的風險,根本無暇全面顧及語言。後果就顯現在台灣終於成為新興民主國家之後,國民被幾十年的不義政策洗得只剩下華語能夠有完整聽、說、讀、寫的語言能力。這個現實是歷史的罪愆。
於是我們當然不能明訂華語作為台灣的官方語言。雖然,各級政府機關的公文書一律以華語書寫,公務人員的任用考試以華語作為基礎⋯;華語實際上就是我們的官方語言,但是不能明說。(你看,這和台灣獨立多麼像。)為什麼不能明說?因為大部份國民只有華語有完整語言能力,根本是不義的後果或傷口。但同時,我們也無法明訂島國族群使用的自然語言都作為官方語言。如果那麼做,政府公文書必須依需求具有多語版本,每一個政府機關都必須齊備使用任何一個官方語言執行業務的人力…訂定任一種華語以外的語言作為官方語言根本不切實際。在官方語言的問題上,我們進退維谷。(又和台灣獨立很像,不是嗎?全都是中國國民黨在歷史上的倒行逆施搞到這步田地。)
我們的國家語言需要的正是整體發展方案
台灣這個島國上任何一種自然語言都不是,不能是,沒有條件是官方語言,「雙語國家政策」著眼的英語當然壓根兒談不上。台灣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個「雙語國家」。一九四五年以來,先是四九年中國人大遷徙,再是八、九〇年代以降的東南亞移工;兩、三波的移民潮令我們實際上必須成為一個多語國家,但那還有漫漫長路要走。再者,台灣的地理位置以及後疫情、美中對抗局勢之下的戰略位置,都令台灣不可能不在英語這個全世界最強勢的語言上頭下苦工。蔡英文總統「台灣走向世界」的願景就說明了這個政府不可能不大舉加強英語教育。他如果不這麼做,我們還要究責他空畫大餅呢。
Voilà!(法語的「你看!」)這就是我們的語言政策面對的現狀和需要解決的問題。
英語能力是拿來「用」不是拿來考試
我們是需要英語能力的,這種需求無庸置疑。但台灣幾十年來的英語教育所著眼的卻不是英語的「用」。學英語要幹嘛?不就是要有和台灣以外的人士溝通、交流的能力嗎?英語能力的「用」,在台灣之外。但目前坊間推銷的英語教育、雙語教育的宣傳,它一貫的修辭總是「贏在起跑點上」。贏在起跑點上是把英語用在台灣及台灣教育體制的內部,只是要在台灣內部的賽道上跑得比別人快,在台灣內部的市場中比別人值錢,那它就不會進一步去到台灣之外。這是極大的思維陷阱。也是許多人一生英語能力最佳的時刻出現在高中三年級的根本原因。
執政團隊明確宣示「英語不會是我國的官方語言」,正確反映前述的語言困境以及對英語的迷思。「官方語言」是一國政府各級機關與民眾對話、溝通的法定途徑。試問,我們的行政機關幹嘛要對民眾 làu 英語?將英語訂為官方語言不但荒謬,也不可能整體提升台灣社會的英語能力。執政團隊想清楚了真好。
國家必須要投注資源,幫助民眾把他的母語講回來
最重要的一點,「不會硬性要求國人普遍會講兩種不同的國家語言。」這一句話,具體定義了我們的國家語言政策,甚至定義了義務教育中本土語言教育的意義。我們不會被硬性要求會講兩種國家語言,實際上就是,我們每一個人只要會講自己的母語就好。這個「就好」,至少有兩層意義。
第一層是,國家語言平等。有人的母語是台灣台語,有人的母語是台灣客語,有人的母語是台灣原住民族語,當然,也有人的母語就是台灣華語。沒有任何一個母語者一定得會講別人的語言。這叫平等。同時,它也側面解決了當前絕大多數人口都會講台灣華語的現狀。它不是「預設值」,它不是一定要被接受。大家都(只)會講台灣華語,有原因的!(原因可以被追究、被檢討。那是行政院轉型正義會報的業務。)
第二層意義是,中小學校園裡本土語言教育的底蘊就是要達成語言環境平等的母語復振工作。每一個人至少要會講自己的母語。但我們的社會被中國國民黨的獨裁搞得先天不良,那麼,國家必須要下資源幫助有意願的民眾把他的母語講回來!
中國國民黨的專制不義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把台灣的語言環境傷得歪斜殘破不堪。救治矯正回來,少不了也是幾十年甚至更長久的事業。
我們鬆了一口氣,現在的政策至少大方向和思想的底蘊是正確的。